捐赠人大会 | 对话斯坦福PACS：捐赠的开始不是考虑捐多少和怎么捐，而是反思动机和价值观

 

钱塘江边的冬日，2021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在云端与捐赠人相聚。

 

捐赠人是什么？捐赠人为什么而捐？如何让捐赠人更好地捐赠？国内外又有哪些创新捐赠工具？未来捐赠人应当获得怎样的尊重？一连串问题首次明确抛出，首次在大会上给予集中回答。你从捐赠人大会上找到答案了吗？一起回顾大会上的精彩内容吧。

 

 “2021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系列内容回顾，本期推出大会特邀主持人元图拓谱社创合伙人吴莹对话斯坦福慈善与社会创新中心有效慈善学习实验室主任Erinn Andr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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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nn：祝贺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主办方举办中国首届聚焦捐赠人的论坛。

在过去的3年里，我一直致力于捐赠人支持生态系统的工作。我认为对于捐赠人来说，在开始捐赠之旅时有一个深思熟虑的计划是非常重要的，并且需要真正拥有一个支持性的生态系统供他们使用，可以获得更多想法、建议和信息。

公益慈善事业可能感觉像是一种孤独的追求，但现在有这么多优质的资源可以支持捐赠人，完全没必要自己一个人去做。在我们所有的材料中，我们都谈到了与他人合作，寻找教育团体、捐赠圈、顾问、同行和其他社区以及知识资源，来支持捐赠人的慈善事业。

我很高兴看到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正在努力为中国的捐赠人建立支持性的生态系统，下面我将介绍斯坦福慈善与社会创新中心的有效慈善学习计划中的相关内容。

我们的目标是帮助富有的个人进行更有策略、更周到的捐赠，我们通过研究来了解捐赠人的行为和趋势，发布资源来支持并指导捐赠人和中介机构，比如他们的财富顾问或财务规划师。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研究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研究课题，比如捐赠人如何组织他们对非营利组织的捐赠。我们试图了解的是捐赠人是否按照我们定义的“有效方式”进行捐赠，即提供不受限制的多年支持。近十年捐赠人建议基金（DAF）在美国的兴起，它本质上是一个慈善支票账户，捐赠人在为自己的账户提供资金时，可以获得税收减免，但在未来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充分灵活地分配这些资金。

我们很想了解捐赠人是如何在捐赠工具之间做出选择，因为我们位于硅谷，可以接触到大量年轻的科技企业家，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巨大的财富，我们特别关注这一群体的慈善倾向，试图了解他们的慈善动机、需求和优先事项。

我们看到的主要亮点和趋势有新冠疫情期间令人难以置信的慈善响应速度，如何将多样性、公平性、包容性以及自己的兴趣与捐赠相融合，更好地了解不受限制支持的价值以及和非营利组织建立信任关系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人对捐赠人建议基金感兴趣，以及年轻的捐赠人要求采取不同的捐赠方式。

吴莹：谢谢你，Erinn，感谢您的非常友好且详实的信息。我叫Eva Wu，是一家影响力科技公司Ontopology的合伙人，也是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的协办方之一。

我有幸成为Erinn的同事，她是斯坦福慈善与社会创新中心（PACS）有效慈善学习实验室（EPLI）主任，该实验室是一家在美国推动有效慈善事业的领先研究机构。我们真的想问Erinn几个问题并从她的前沿位置进行观察。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慈善事业在中国一直蓬勃发展，它是由私营部门和经过多年快速增长的新一代财富人群推动的，有数据显示过去20年中国创造的财富，可能比人类历史上其他任何20年都多，这意味着我们现在看到的捐赠金额相比2009年几乎已经增长到了4倍，这还只是一个十年的增长。

最近我们看到，公共福利和减少社会不平等已成为中国社会的优先事项，在这个基础上，捐款的增长也在加快。当越来越多的新捐赠人开始他们的捐赠之旅时，你想告诉他们什么？

Erinn：谢谢你的问题，很高兴来到这里。首先有新的捐赠人参与慈善事业是非常好的。对于大多数捐赠人来说，他们倾向于先开始考虑要捐多少钱和通过哪种捐赠工具来捐赠，但这是本末倒置的。因此我们非常鼓励新的捐赠人从反思开始，从而促使他们思考自己的动机和价值观。他们为什么要捐赠？是什么激励了他们？他们希望看到怎样的世界景象？他们关心什么样的价值观? 以及为什么他们想要支持和赋能哪些社区？阐明自己的关注点是创建一个深思熟虑计划的关键第一步，它真的可以作为捐赠人的指南针，帮助他们知道对什么该说“是”，对什么该说“不”，给予他们信念以保持对他们所做捐赠的承诺。

就美国和其他地方慈善事业背后的原因而言，我确实有一些综合的观察。这个“why”真正说明了捐赠人的动机，对吧？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新冠疫情流行的影响，这使得一些捐赠人响应了行动号召，大幅增加了捐赠，也引发了关于是现在捐赠更重要，还是为未来保存慈善资金更重要的讨论。

现在美国越来越多的慈善领袖，主张减少基金会的开支，资助社区组织。我们也看到在过去几年里，美国的社会和种族动荡加剧，这导致更多的慈善领袖和捐赠人呼吁增加对正义行动的资助以及质疑现有的慈善行为，他们可能觉得这些行为进一步加剧了我们社会中的不平等。因此，更多的资助者正在探索参与式捐赠，作为赋能社区和受益人的一种方式，让自己参与其中去解决问题。更多的资助者正在向内看，考虑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如何与他们的使命、人员、项目和实践相结合。

同时，我们一直在与拉丁美洲的一个团体合作，为我们的标志性资源《有效慈善指南》开发一个西班牙语版本。通过案例研究，我们与那里的合作伙伴一起开发，我们真的看到了“why”背后不同的捐赠动机。

在该地区，“家庭”令人难以置信地强大和重要。作为一个家庭一起做慈善事业，遗产是至关重要的。在许多情况下，家庭与企业联系在一起，因此慈善事业实际上也是通过这些工具进行，比如企业社会责任，我相信这与中国的传统慈善事业也很相似。

吴莹：谢谢你分享如此多的研究，大会将为今天的观众提供一些来自有效慈善学习项目的报告和研究的中文版本。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知道斯坦福慈善与社会创新中心一直在举办主旨论坛，旨在建立一个同行网络，为高能力捐赠人提供一个支持性社区，其中许多是高级领袖和科技公司。EPLI去年也做了一些研究观察美国湾区千禧年这一代捐赠人的捐赠偏好，而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科技公司的创始人或雇员。考虑到我们大多数观众来自杭州，尽管它超出了杭州和浙江地区的范围，杭州地区的人口结构与湾区的人口结构相似。因此，我认为我们观众心中的问题可能是：你对硅谷的捐赠人有什么研究发现？

Erinn：我喜欢和这些新的捐赠人一起工作并向他们学习，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确实是慈善事业的新手。一般来说，我所接触到的湾区捐赠人也把他们的破坏者心态带到了慈善事业中。有时候这很好，有时候，老实说这是天真且不明智的。但这些科技捐赠人并没有被传统上资金充足的慈善事业所吸引，比如教育和宗教，这是我们看到的一个非常大的差异。

他们往往对大型、困难、复杂的挑战更感兴趣，像气候变化、社会正义或者无家可归的问题。我们还看到，他们并不总是被传统慈善捐赠渠道提供的税收优惠所吸引。相反，在许多情况下，他们对更复杂和多管齐下的方法感兴趣，他们可能想要支持政策和宣传工作、运动建设，甚至直接向政治家或个人提供资金，以实现他们希望看到的变化。在许多情况下他们被大的系统变化和根源工作所吸引，这在很大程度上偏离了传统的慈善事业。这一代人在成长过程中认为他们将改变世界，他们不一定把慈善和商业规模分开，所以这也是新的东西。

很多人都在考虑通过企业手段来实现社会影响，那么他们的企业社会责任计划是什么？他们是如何做到深思熟虑、积极应对的？

许多人对共益企业感兴趣，他们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突然从科技繁荣中获得了大量财富，而且他们真的受到启发想要颠覆慈善事业，他们会不会成功？这还有待观察。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些巨大的财富、智慧的能量和变革的动力，结果可能是相当壮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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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莹：你刚才提到的事情真的很有意思，实际上是通过企业进行捐赠，就像呼应中国的一些突出特征一样，我们看到在中国有60%到80%的捐赠是来自创始人所拥有的企业公司，所以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

例如通过一个更大的画面来谈论科技公司的捐赠人，而不仅仅是在湾区。因为很多中国的科技公司捐赠人也已经加入其中，就像在今年早些时候，我记得中国五个最富有的、最引人注目的科技公司亿万富翁已经承诺将他们至少130亿的个人企业财富用于慈善事业，而这确实超过了上一年很多。随着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变，从房地产等比较传统的行业转到更加技术驱动、创新驱动的行业，因此，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将看到更多来自科技行业的科技公司捐赠人。

今天，正如我刚才提到的，我们面对的有很多是在杭州、浙江和长三角地区的观众，其中很多是像阿里巴巴这样的大型科技金融公司，为新一代的捐赠人、高净值个人打开了大门，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正在密切关注他们的西方同行、技术领袖和捐赠人，他们如何留下遗产并产生影响。你提到这类捐赠人与传统捐赠人不同的一些原因，这很好。

你刚才提到了这些结构性和系统性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分享的吗？总的来说，你从美国和其他地方的科技公司捐赠人那里了解到的，例如有效慈善学习项目覆盖的地区，拉丁美洲和世界其他地方，分享一下你认为可能对我们观众有启发的信息？科技公司能做什么？科技公司创始人能做什么？

Erinn：当然，科技公司有机会，最大的机会之一是科技公司已经创造了如此巨大的财富，并且还在继续创造，因此，在这个层面上的捐赠人可以打开一个完全不同级别的慈善新境界。

因此，与这些人在一起，他们有机会来影响社会部门。我们从美国这个级别的捐赠人那里看到的是，他们确实在建立复杂的结构，通常他们会有一个有限责任公司，即伞式组织，这是一个捐赠工具的选项。然后，他们将有一个家族基金会来做他们的501(c)(3)捐赠，甚至可能有多个捐赠人建议基金。建立这些非常复杂的法律结构，运用多管齐下的方法，使他们能够制定多种不同的战略，在一个非常复杂的层面上影响变革。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真正有效地资助政治和宣传工作，也可以资助传统的非营利组织。而且非常重要的是，为了达到这种规模和影响，他们正在雇用员工、律师和整个团队来帮助他们制定战略。

如果你是这个级别的捐赠人，你真的需要建立一个团队来支持你的工作。在这一层面你有机会进行试验、去冒险、去尝试创新的想法、跳出限制去思考，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提议。

但即使对这些捐赠者来说，他们开始的第一步也是要从我们的对话开始，是让这些捐赠人深刻反思他们从事这项工作的个人动机，思考他们希望为解决哪些问题做出贡献，以及他们希望支持哪些社区。毕竟，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指引方向，就不可能有战略。

吴莹：谢谢你，Erinn，这真的很有启发性和知识性，我们真的很感激，感谢您今天抽出宝贵的时间，非常感谢。祝中国（杭州）捐赠人大会的各位好运，保重。